很多朋友知道我養貓，會有幾種反應：「你養貓？不會吧。你的個性不是應該養狗的嗎？」「好羨慕喔！真希望成為你的貓。」（咳……）「你老出國，誰照顧呀？」然後當我每次說想早點回家，朋友又會調侃我說：「你看，他就是要趕緊回家看貓。他捨不得呀！」

說實在，我不是很想回答這些問題，因為這都是我生命當中，很想迴避的一些現實。我的個性比較不喜歡拘束，尤其自詡出了家，人生的畫面，就應該是自在地拄著錫杖，在草原上莊嚴、優雅地行腳（我寫這篇文章時，真的就是在青海玉樹草原上）。

怎麼那麼放不下……

但是自從有了這兩隻小豬（這是我最近私下對牠們倆的暱稱），我發覺人生中的許多矜持和夢幻，都受到了強烈地衝擊。就像前陣子在印度上密院，由於是第一次「長」時間離開牠們倆（其實才五天），自己白癡把牠們的照片當成電腦桌布，再加上旁邊一位朋友多嘴興奮地跟法王說：「這是堪布養的貓喔！好可愛喔！」手捧我的電腦的法王，本來還沒注意桌面的貓圖，這時轉頭看著我，瞇起懷疑的眼神說：「你養貓？真是……」，當時三八的我，竟然低著頭說：「法王，請加持。」然後長篇大論地補充說：「花紋的那隻叫做卓瑪。全白頭上有著一搓灰色，像是剃平頭的是多傑。牠們是兩姐弟，是孤兒，很可憐的，媽媽竟然被壞人毒死了。」（我跟法王通常話很少的，真的，請相信我。）

唉～我何時變成這樣了？想起以前，我時常幫朋友帶一些他們家人的照片給法王加持。有時看到當中附上寵物的照片（他們堅持那是家人），我都會在心中暗自嘲笑這些芸芸眾生：「怎麼那麼放不下？真是……」。

說和做，真是兩碼子事

講到「執著」，上課跟別人講和反觀自己，還真是兩件事情。前者既簡單又輕鬆，後者簡直是沈重加上黏膩（有時自己都覺得噁心）。就像那次出國去印度，我竟然會要求兩位貓奶媽（藉此機會再次感謝二位對我極大的包容），每天一定要傳幾張貓照片給我看。記得一天半夜睡前，帶著微笑瀏覽完一張張可愛的照片後，繼續滑著奶媽的留言：「牠們玩得好開心喔！今天學會踢足球了喔⋯⋯。」我心中竟然飄來一絲絲嫉妒感。「兩隻臭貓，只顧著跟奶媽玩，都沒有想我。」我趕緊傳了簡訊，假裝客套一下：「真好喔，辛苦二位了！」然後刻意隔了幾秒鐘，忐忑不安地傳去：「牠們有想我嗎⋯⋯。」「有喔！牠們都會睡在你房的門口耶，好像在等你回來喔！」（真是善解人意的奶媽。）

那晚，我睡的特別安穩。雨季的上密院小旅館當中，身處潮濕、充滿壁癌的房間，蓋著有點兒霉味的被子，卻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幸福：有人在等著我回家呢（咳！真是夠黏膩了）。

執著，是學習承擔的過程

說真的，執著也是一種責任，是學習承擔的必經過程。我現在還能夠清楚回想起，決定收養牠們倆的心情。當時正在跟撿到貓的朋友line對話，我其實已經輸入了「我願意」三個字，但就是沒有勇氣傳送。空氣中瀰漫著不安，對於一直單身（單身居住）的我，這時「傳送」的按鈕，變得異常碩大和沈重。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，還是一時手滑，三個充滿未知數的文字就這樣傳了過去。沒過幾天，兩隻手掌大毛茸茸的生命，也就溫暖地爬進了我的生命。

「我願意」幾個字真不容易。曾經在寺院剃度和領授菩薩戒時，我也這樣回答過創古仁波切。一轉眼也快20年了，一路走來，我知道自己沒有做得很好，有時生活就跟普通人一樣。但是，就跟照顧多傑和卓瑪一樣吧，每天固定地餵食，憋氣清理貓便盆，偶爾腳底板黏著惱人的貓砂，現在「我願意」三個字對我而言，已經不再只是記憶中某個光鮮的亮點，而是每個瑣碎而幸福的當下。